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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暗中的舞者

2009-06-15 来源:泰州日报 浏览次数:
    采访:周书卉
    受访:海叶
    采访时间:4月5日
    采访地点:泰兴市国庆新村
    ■贝贝1岁多时,海叶慢慢发现他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:眼神涣散,头部无法竖立。去医院检查,医生说,他患有脑瘫。
    高考落榜后,我很郁闷,去江南散心,被一个男人骗到一个村庄里,卖给了一个残疾人。
    我长相一般,又有哮喘病,跟他同病相怜。怀孕7个月时,我跟家里人通电话,希望他们能够接受他。
    孩子生下来后,我们一家搬到了泰兴。我在一家福利厂上班,他开了家裁缝店。孩子5岁的时候,他有了外遇。我们分居10年后,离了。
    下岗后,我去无锡一户人家做保姆。雇主四处张罗着帮我介绍对象。一天,一个男人上门相亲。看上去,他很老实,闷坐在那里,一声不吭。听说,他30多岁,是一个单位的工勤人员,谈过一个对象,对方跑了。
    没几天,我被车撞了,住进医院。男人去看我,他默默坐在我身边,我很感动。
    认识一个月后,就领了结婚证。婚后,我才发现丈夫有点不正常:下班一回来就坐在那里,目光傻傻的,跟他说话,他也没反应。我一打听,才知道他有自闭症。
    我后悔自己的选择太仓促。
    他在家里就像个摆设,里里外外的事情都落到我一个人身上。
    一年后,我生下儿子贝贝,贝贝皮肤白,很秀气,月子里,一听到音乐就手舞足蹈,医生们都夸他聪明,我很开心,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。
    贝贝1岁多时,我慢慢发现他跟同龄的孩子不一样:眼神涣散,头部无法竖立。我带他去医院检查,医生说,他患有脑瘫。
    按照贝贝的病情,当时开始治疗、康复训练的话,是可以治愈的,但一周就得花1000多元。
    我跟公公婆婆商量,他们说治了也是白治。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,怎么忍心不给他治?我把仅有的几千元积蓄取了出来。
   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,他们在乎钱,何必去难为他们呢?我想,以后孩子治疗不管有多大的困难,我也不会向他们开口。
    ■经过大半年的治疗、康复训练,贝贝的脑瘫症状慢慢缓解,但他的心脏又出现移位,面对巨额医疗费,海叶说,哪怕卖肾也得给孩子治!
    不论刮风下雨,我每天上午、下午都要带孩子去医院治疗、康复训练。我舍不得乘公交车,每天早晨,我5点钟就推着孩子从家里出发了,7点半到医院。
    医生同情我,中午不肯我回家,轮流帮我和贝贝买快餐,我很感动。他们帮孩子们康复训练时,忙不过来,我就去帮忙。
    训练很痛苦,动作重复、单调,晚上回来,我还得帮孩子按摩、拉筋1个小时。每天躺在床上都累瘫了。
    有时,孩子并不是很配合。有一次,我急了,冲他发脾气,他委屈地哭了,我也哭了。
    很快,我的几千元积蓄就用光了。医生建议我去找残联,争取为孩子免费治疗。
    残联离我家很远,那天,我推着孩子整整走了3个多小时。我从来没有去过政府部门,担心人家不理我,一路上,我盘算着怎么跟人家开口。
    还好,那边的工作人员都很和气,他们给我出具了免费治疗手续。
    治疗、训练大半年后,孩子终于可以扶着墙壁走路了。可是,就在那个月,他老感冒,发作起来,嘴唇发紫。孩子生下来的时候,心脏有点凹进去,那段时间,凹得更厉害了,而肚子好像又鼓起来一块,一跳一跳的。无锡医院的医生说,他是“漏斗胸”。我不放心,又带他去上海胸科医院检查。医生说,孩子的心脏移到肚子上去了。必须在今年下半年手术,不然,只能活到今年年底……
    后来,医生说什么我都听不见了,只看见他的嘴巴在动。我觉得天好像都塌下来了,天哪,手术费用要60万,我到哪里去筹啊!
    那天,我带孩子去上海外滩,孩子玩得很开心,我给他拍了很多照片,回来后,我对着那些照片抹眼泪,孩子这样的笑容还能保持多久呢?
    无论如何,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去死啊!哪怕卖肾也得给他治!我请朋友帮我在网上联系买主,可朋友说,我这种身体状况不行。
    在朋友的建议下,我打电话向无锡报社、电视台求助,媒体报道后,不少单位和个人捐款。我自己也经常推着孩子到一些单位“化缘”。有一次,我推着孩子去市政府,巧的是,市长毛小平正好乘车出门,看见我们,特地下车安慰我。之后,他汇来1万元。
    我原先的雇主知道我的事情后,也送来1000元。我又跟家里的亲戚借了一点。
    到去年,七拼八凑,已经有了25万,但还差一大截啊。无锡的媒体记者就陪我去上海胸科医院,经过他们做工作,医院答应免去30万。
    还差5万,我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了,孩子还有几个月就要动手术了,我急得要命,每天都要看日历。
    ■脑瘫的舟舟成长为天才指挥家。海叶相信,贝贝只要好好培养,也不会差。而她明白,眼下贝贝最简单的目标就是活下去,他多活一天,她的幸福就多一天。
    这些年,为一心一意照料孩子,我一直没有工作,他爸爸每月工资1000多元。好在去年,我原先的工厂又通知我回泰兴上班,我把孩子带回来了。
    孩子不能跳,不能大笑,不然就会发烧、昏迷不醒,他一年总会犯上五六次病,所以,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家里,而且需要人照料。厂里照顾我,给我安排了一个很轻松的工作,我每天去个把小时就可以了,这样,一个月可以多个三四百元收入。
    这些年,我穿的都是别人的旧衣服。因为过分劳累,哮喘病越来越严重,一旦病情发作,我只舍得买3块钱一瓶的止喘药。
    去年,我送孩子进了幼儿园,可进园没多久,他就晕倒过一次。之后,我给他特意做了个黄布兜,护着他的心脏。但他每天上学后我还是提心吊胆。两个月后,他被退了回来。我也算松了一口气,就自己在家教他。
    我在他的小房间里的墙壁上、门上贴满了识字卡片,每天教他认,他很聪明,教两遍就会了。现在,这些字他全部认识。
    听说“洪恩英语”点读机很适合孩子,但点读机需要700多元,哪来那么多钱呢?有一次,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情,按照广告里提供的号码打到“洪恩英语”的总部,对方听说我的情况后,很同情,免费给我寄来一台。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跟着点读机读英语,他已经会背不少英语单词。
    舟舟是脑瘫,能成长为天才指挥家。我相信,贝贝只要好好培养,也不会差,现在,他最简单的目标就是活下去,他多活一天,我的幸福就多一天。现在,我万里长征已经走了一半了,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,我都要坚持下去。
    每天,我都得帮孩子进行几百个肌体训练,一旦落下,他的肌肉就会萎缩;这些年,夜里我从来都睡不踏实。只要听到孩子呼吸气息一粗,我就知道他难受了,赶紧捏开他的嘴巴,不让他咬着舌头,哄哄他,让他放松下来。
    去年冬天,我的哮喘病严重发作过一次,发高烧,躺在床上。孩子也特别懂事,摸摸我的额头哄我说,乖,马上就会好的,那一刻,我特别欣慰。
    每天都很累。我喜欢唱歌,有时,放开嗓子唱唱,心情就轻松了好多。孩子开心起来,也缠着我,让我唱。
    大儿子今年16岁了,上高中,很懂事。每年寒暑假,他都会到我身边来。他很心疼弟弟,每次两人分手时,他都会哭。我说,妈的身体不好,万一将来有个三长两短的,弟弟还得靠你。他叫我放心,他说,他一定好好学习,将来考个好大学。
    (文中人物为化名)
    记者手记:坐在我面前的海叶喘得厉害,她每说一句话,我的心都替她揪着。说起儿子的聪明和点滴的进步时,笑意就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舒展开来。我想起电影《黑暗中的舞者》中,在微弱的光线中翩翩起舞的塞尔玛。带着先天的视力残疾,为了儿子的未来,塞尔玛从容承受着厄运,从未流露过绝望。当她沿着铁路摸索着回家的时候,也是这样一种笑意,那是离希望越来越近的憧憬。
    尽管生活悲苦无奈,但海叶选择了担当。而因这份担当,再卑微、再平凡的生命,也有了沉甸甸的分量。